酥三

【得体】春日暖（3）

短篇小甜饼／补糖用／相互之间剧情关联不大／日常向

书房里安安静静的，香炉里散发着安神的香气，傅恒在桌前翻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文书，仔细在一旁做些批注。书桌的斜前方，是一方睡塌，是璎珞几个月前吩咐的，正放在书房的正中间。傅恒见她这样，也不敢干涉，任自己娘子全凭自己喜好，把书房的布置改了个乱七八糟，全无美感。书房里原有的山水画卷，全部被打包堆在一角，睡塌旁边的待客桌椅也被清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璎珞的瓜果架子和一堆话本子。傅恒抬头，睡塌上璎珞正躺着，睡的正香。

初时璎珞过来时候，傅恒在这边临帖，她在那边一个接一个的嗑瓜子；傅恒在准备批注，璎珞那边的书页就翻的巨响；傅恒一走过去拉着璎珞的手让她出去，璎珞就拽着他的手撒娇，“我安静，我安静，保证不出声了。”可璎珞一旦安静了，就在那里，看着话本子，睡着觉，傅恒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，一时半会便要抬头看上几眼。一个上午，竟然连奏折都写废了三遍。

傅恒终于忍不住，坐在璎珞旁边，璎珞彼时正躺在床上，对着光比着手里的绣线，准备给孩子绣小衣服，冷不丁的一团黑云裹了过来。璎珞忙把傅恒往旁边推了推，不理他，接着选。

傅恒看着她，小声跟她说，“你要不回房休息，这里也不清净，万一扰到你了。”

璎珞看了看周边，“没有啊，长生他们都没过来，这里挺安静的啊，我不回去。”

“你每日还要从房中到这里来，你现在肚子这么大，就不要多走动了。”

“可叶大夫说，我要多走走，才能有助于孩子生产，不能只坐在屋子里，这样才不好。”说罢璎珞又把傅恒往边上推推，“你书房到房间就两步路，既不多也不少，我还能陪你呀。”

璎珞抬眼，见傅恒还要说话，把绣线一放，搂着傅恒扶在床上的手晃啊晃，“我没说话，你看我安安静静的，一点都没有打扰到你，对不对，对不对？”

傅恒无奈笑笑，“你呀。”却又看了自己书桌方向一眼，咬咬牙，“那今日就算了，明日你去额娘那里坐坐。”

璎珞忙坐起来，扑到傅恒怀里，眼睛转呀转，带着哭腔，“傅恒，我害怕，你知道的，我娘她因为生我才死掉的，我害怕，你就让我呆在这里吧，你陪陪我，我就不怕了。”傅恒顿了一顿，叹口气，搂住这个不老实的小娘子，轻轻拍着她的背，“好好好，不让你走。”

“对嘛，我又没有打扰到你，你怎么能让我走呢？佳人在旁，红袖添香，多好啊。”璎珞往傅恒怀里又蹭了蹭，眼睛却黯淡了些。

傅恒苦笑，“哪里好，你只要在这里，我哪里专心的了。”说罢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。璎珞从傅恒怀里钻出来，“呵，是少爷心怀不轨，怎么反倒怪我，分明是你自己的原因。”

傅恒看她“那你说怎么办？我今日光奏章都写毁了三篇呢。”

璎珞皱皱眉，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，冲着傅恒张开双手，“来来来，一次抱够了，就别偷看小娘子啦。”

傅恒恼她孟浪，把她往边上推推，璎珞笑着，“是你不要的，可不许赶我走。”

话没说完，傅恒便吻了上来，上好的绣线在璎珞手边缠成一团，便是一个长长的吻。璎珞喘口气，在他怀里挣扎，“你干嘛，快放开我。”

傅恒笑着，“今天份的。”

 

明玉的马车从长春宫的宫门一路向南，穿出偌大的紫禁城，停在富察府的门前。迫不及待的向老夫人请安，就冲向了璎珞的后院。

院子里，璎珞躺在栀子花旁，傅恒坐在一边看书。璎珞盯着他许久，突然拉了拉傅恒的辫子，调笑着说，“生孩子的时候，如果难产了，你可不许保小不保大。”傅恒拍拍她的手，“不许再开这种玩笑。”看着璎珞的笑脸，他顿了顿，“放心，你最重要。”

明玉从院门走了过来，冲着傅恒行了个礼，就一屁股坐在璎珞旁边。

璎珞猛的把她往外推，“真重，一屁股坐下来感觉这床榻都要踏了。”明玉笑着，“才没有。”说着便要扑过去，冷不丁的碰着璎珞的手，见她手冰凉，轻轻颤抖。

傅恒问了问时辰，见明玉来了，也就放心，仔细吩咐了许多。明玉一双眼睛，在他们俩之间转来转去，笑个不停，“快走吧，再吩咐下去天就要黑了。”

眼见着傅恒的身影从视线消失，明玉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，扶着璎珞起身，她的脸色苍白，嘴角也没了傅恒在时的欢快。

“璎珞，璎珞，你怎么了，你没事吧，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？”

“没事，我就是有点怕。”璎珞慢慢站起来，明玉忙跟了过去。“额娘是生我的时候去的，皇后娘娘当时生产，只听着宫中一个个消息传过来，只觉得九死一生。明玉，我害怕，我真的害怕。我怕我活不了，我怕孩子活不了，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，我也知道这些担心都没有用，可我还是怕。”

明玉看着她，“傅恒知道吗？你可以跟他说啊。”

璎珞捻起一片叶子，插在明玉的耳边，勉强笑着，“我每天都说啊，说的多了，万一真到那个时候。”璎珞顿了顿，“他也应该有准备了。”

明玉不再说话，只是握着璎珞的手更紧些。

 

天色越来越暗，璎珞从疼痛中醒来，宫口开始收缩，越来越快。璎珞费尽力气，冲着门外喊明玉。明玉忙冲了进来，见她面色惨白，额头上满是虚汗，隐隐有了判断。突然傅恒从门口进来，一身官服尚未褪去，见璎珞这样，忙跑上前。

明玉低头，“富察大人，璎珞这样应该是快要生产了。”

“快去准备，把产婆也快点请过来。”傅恒一时顾不得其他，只顾着往璎珞身前凑。琥珀他们收拾妥当，便请傅恒出去，产房血腥，对傅恒不好。傅恒却好似下定了决心，要陪着璎珞。璎珞苍白着神色看着这个格外执拗的男子，“傅恒，你不用担心我，我不怕的，之前都是骗你的。”

傅恒没有答话，手攥的紧紧的。璎珞看着他身后的琥珀他们，笑笑，“你如果非要这样，就陪陪我。”璎珞松开傅恒的手，怕他晓得她的颤抖，装作无事，“我会好好的的，我想吃芙蓉阁的糕点，你能先去买吗？”依旧是以往撒娇的样子。

傅恒整理了心情，拉着她的手，“一会儿再吃，到时候想吃多少都买，现在我陪着你，哪里都不去。”

璎珞笑着，捏了一下他的手，“哪有那么快啊，第一胎要阵痛很久的。你要不先去吩咐长生，万一我一会想吃呢？”见傅恒看向琥珀，璎珞忙说，“琥珀他们不知道我喜欢的口味，你去吧，就一会儿。”傅恒忽然看见明玉，见明玉眼中满是焦急，终于明白，他回头，看着璎珞，“好，我去院里吩咐一下他，就回来。”

见着傅恒的身子出了门，璎珞和明玉一个对视，产房的门猛的关上，将傅恒狠狠地隔在院外。傅恒站在院子里看着璎珞的方向，一动不动。痛苦的哀嚎从他离开那刻便不停的从屋中响起，

海兰察早已候在院里，傅恒笑着对海兰察说，“她说她不怕，她明明怕的要死，连半夜做梦的时候都在哭。”海兰察拍拍他的肩膀，“那你呢？你又比她好多少。”

傅恒笑笑，“长生，去芙蓉阁给少夫人买吃的。”

“不过是骗你的，你也信。”

“她说她会好好的，她就会好好的。”

“明玉说，到了生产那日，如果你想入产房，便让我狠狠拦住你。她说璎珞顾及你，定然无法专心生产，她虽不敬鬼神，但关乎你，却不敢懈怠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傅恒似是想起了什么，“从头到尾，被骗从来都是我心甘情愿。”

 

不知痛了几个时辰，璎珞的声音愈发急促，愈发凄厉，明玉一身血迹，在屋内屋外不停穿梭。

突然间，璎珞隐隐看到姐姐守在床边，现实的纷乱和梦境在某一个瞬间不断的交织，似是又回到自己出生的那一日，每一声哀嚎都与当时的母亲重叠着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麻木，仿佛自己又回到十九年前的母亲身体里，有人在她的头顶，用着最后的力气，对着明玉说，“保小的。”

麻木的使劲，用力，意识却渐渐的消散开来，恍惚之间，璎珞觉得似乎有什么与自己的身体分离开来。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这个长夜，傅恒忙守在门口，过了些许时候，明玉打开门，面露疲惫，一身血迹，对着傅恒笑笑，“是个小少爷。”“璎珞呢？”

“目前一切都好，还要再看一下后面。”明玉看了海兰察一眼，又匆匆回房。

 

璎珞再醒来的时候，一身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，傅恒守在自己的床头打着瞌睡，而明玉正抱着孩子，跟着海兰察他们说着什么保大保小的笑话，璎珞隐隐羞红了脸。璎珞想要动一下，却发现下半身格外的痛，仿佛被撕裂开来，傅恒惊醒，看着她，“小骗子。”然后笑着跟她说海兰察的话。手却握地紧紧的，仿佛失去什么。

璎珞笑笑，声音沙哑，“明玉真是，自己怕鬼神还要说我，我只是，”她顿了顿，“不想死在你面前。”璎珞看他。我知道一墙之隔算不得什么，也知道你离得远远的也依旧会痛，但我只是想让你离开，若有不测，也比亲眼所见来得好些。

明玉见她醒来，忙带着孩子过来，对着璎珞告状，“富察大人不肯抱他。”璎珞看着傅恒，傅恒无奈，小心的从明玉手里接过孩子，却不知道怎么放，孩子在他的怀里左右摇晃，眨巴着眼，爆发出一阵哭声。明玉忙把孩子接了回来，在怀里小心的哄。

 

璎珞握紧他的手，“傅恒。”

他回握，紧紧的，“在。”